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慌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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慌亂

低頭看一眼懷裏的人, 見她安安靜靜,任他抱著。趙晏心下難免有些意外,聽到她的那聲“張延之”, 更是微微一楞。

她怎麽叫他這個名字?

但他並未多說什麽,只有些生疏地溫聲安撫:“嗯, 我在這兒呢,沒事了,沒事了。”

謝靈梔剛經歷危險, 這會兒聽他輕聲細語地安慰, 緊繃許久的精神陡然松懈, 鼻腔一酸,眼淚竟掉了下來。

她靠在他懷裏, 伸手反抱住他, 輕輕“嗯”了一聲。

這是一個信任的、毫不設防的姿態。

趙晏心中一震, 一個猜測倏地浮現在腦海:“梔梔,你……”

然而剛說三個字, 謝靈梔便回過神, 從他懷中退出來,擡手擦拭掉眼淚:“我剛才真的要嚇死了……”

先是驚馬,後是毒蛇。她過去十七年,從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般驚險過。

她細細說著方才的事情,一雙眼睛濕漉漉的。

“已經沒事了。”趙晏暫時壓下心頭種種念頭,用拇指拭去她臉上淚痕,“你現在感覺怎麽樣?還能走路嗎?”

謝靈梔臉頰一紅,佯作自然地低下頭, 指向左腿:“能是能,可是我的腿受傷了, 不能走遠。”

連她自己都沒註意到,說這話時,甕聲甕氣的,隱約帶著一絲哭腔,聽在趙晏耳中,幾乎以為她是在撒嬌。趙晏低頭看去,只見她左腿草草包紮了一下,看不清傷勢究竟如何,倒是清楚地看到她左腳鞋子已不見,只剩下羅襪。

她剛才在地上踩過,原本白色的羅襪看上去臟兮兮的。

謝靈梔又羞又窘,偏偏又無處躲藏,只能道:“我平時沒這麽臟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趙晏心中憐意更盛,自是一步都不肯讓她行走。

他直接將她打橫抱起,穩穩走了數步,放在自己的馬鞍上:“走,我送你回家。”

想到方才的驚馬,謝靈梔不免心有餘悸,剛一坐上馬背,身子就輕顫了一下。

“別怕,我也在呢。”趙晏看在眼裏,翻身上馬,坐在她身後,與她共乘一騎。這個動作看上去,倒像是將她抱在懷裏一般。

他吩咐侍衛開道,走出林子再說。

騎馬在樹林中不太好走,時不時地會有樹枝打在頭上、臉上。

趙晏一手攬著她,一手握著韁繩,遇見樹枝,會伸臂替她遮擋,唯恐傷到她。

謝靈梔心內又酸又軟。先時無暇他顧,這會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,不自覺坐直了身體,試圖與他保持距離:“要不,你給我一匹馬,讓我自己騎吧?我,我今天已經學會了。”

她那天已經拒絕了他,現在兩人又這般,算怎麽回事?而且,他身後還跟著不少人看著呢,人多嘴雜的。

“你今天剛驚馬,我不放心你自己一個人騎。”趙晏毫不猶豫地拒絕。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可是什麽?”

謝靈梔正要回答,忽聽遠處有人呼喚。

“小姐!”

“妹妹!”

謝靈梔精神一震,顧不得其他,喜道:“是我三哥!”

她就知道,三哥肯定會來找她的。

“三哥,我在這裏!”謝靈梔高聲應道。

謝三公子的人追著馬蹄印到附近,很快循聲而至。

伴隨著噠噠的馬蹄聲,謝靈梔一眼看見了謝楓:“三哥!”

趙晏闔了闔眼睛,心內隱隱有些遺憾。

謝三公子來的真不是時候。

“梔,妹妹!”謝楓眼眶一酸,迅速驅馬上前,“怎麽樣?你沒事吧?剛才我都快瘋了,我真怕你……”

他只顧擔心妹妹,下一瞬,才註意到在場的其他人。

比如侍衛,比如與妹妹共乘一騎的人。

“陛,參見……”謝楓翻身下馬,便要行禮,被趙晏用馬鞭制止。

趙晏眉目清冷:“不必多禮,我路過此地,聽說謝小姐驚馬,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,正好遇上”

謝楓連連點頭,知道他是不願洩露身份,便含糊道謝:“多謝貴人相助。”

猶豫了一下,他向妹妹張開手臂:“妹妹,到我這邊來,咱們回家去。”

“好。”兄長這一舉動正合謝靈梔的心意,她試圖靠近兄長,卻被身後的人箍住了腰,動彈不得。

“她腿上有傷,不能隨意挪動。我送她回去。”趙晏神色不變,仿佛在說一件十分尋常的事情。

謝楓聞言,臉色微變:“這怎麽行?”

趙晏道:“怎麽不行?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。難道謝三公子一點都不顧忌妹妹身上的傷嗎?”

謝楓無法,也不知道妹妹傷勢究竟如何,只得應聲道:“是。”

不料,謝靈梔卻小聲提議:“那,我不動,你下馬去,讓三哥騎你的馬,不也可以嗎?”

——其實她覺得她的傷沒那麽嚴重,換一匹馬未必就會碰到傷處,甚至走路也沒問題,只要走慢點就行。

趙晏面色幾不可察地一僵:“梔梔……”

和他共乘一騎都不肯嗎?非要在這個時候拆臺?

謝靈梔話一出口,就有些懊悔,他肯定不會答應,何必自討沒趣呢?她訕訕一笑:“我,我就是這麽一說……”

趙晏唇線緊抿,猛地想起那天在大佛寺裏她說的話。他心念微轉,輕“嗯”了一聲:“可以。”繼而又道:“不過我要送你回家。”

隨後,他若無其事跳下馬。

謝楓瞪大了眼睛,妹妹說話這般管用?

謝靈梔也很意外。他素來強勢,原來也會輕易退讓。是因為她的緣故嗎?

楞怔了一瞬後,她才註意到他說的要送她回家,猶豫了一下,終是沒有出言拒絕。

畢竟今日若不是他及時出現,她可能就要被毒蛇咬了。在人家幫了她之後,立馬讓人離開,不是顯得太無情了嗎?

而且,她現在內心深處似乎也不想拂他的意。

但是謝靈梔仍有顧慮:“可是,我爹娘……”

“你放心,不會嚇著他們的,我心裏有數。”停頓一下,趙晏又道,“難道我今日幫你一回,連上門討杯水都不行嗎?”

他沒有動怒,語氣很平靜,甚至還有點受傷的模樣。

謝靈梔連連搖頭,想起他用劍斬殺毒蛇的情形,心下頗覺歉然,不由反思: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?

他今天救了她一回呢。

思及此,她不再反對,只輕聲道:“多謝。”

趙晏和謝三公子換了馬,與謝靈梔並駕而行。

突然,一個侍衛快步行至跟前稟道:“屬下在謝小姐的馬鞍下面發現了這個。”

侍衛呈上來的是一截約莫半寸長的箭矢,箭尖鋒利,布滿血跡。

趙晏立時皺眉,轉頭看向謝楓:“怎麽回事?”

謝家兄妹齊齊變了臉色。

“三哥……”謝靈梔很懵,不解地看向兄長。她今日騎馬很久,並無問題,是下午休息過後,再次騎馬時,馬才驚的,莫非是在她離開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?

當時馬場裏也沒人射箭啊。

謝楓臉色蒼白:“我知道了,是錢灼!肯定是錢灼!”

“那是誰?”趙晏雙眉蹙得更緊,怎麽又蹦出來一個錢灼?

“兵部錢侍郎的兒子,今天下午到莊子討水喝,喝了水後,非要說來當面謝我。我記得很清楚,他靠近紅馬看了看,還拍了拍,一定是他在那個時候動的手腳。”謝楓一邊回憶,一邊分析,“把箭頭放在馬鞍下,不直接紮進去,只要人坐在馬上,箭矢就會越紮越深,馬又怎會不發瘋呢?”

他越想越覺得真相如此:“所以妹妹休息過後,一上馬,馬就瘋了。錢灼,錢灼……肯定是他,對,他還說他今天是打獵路過莊子的。只是我們謝家和他無冤無仇,他為什麽要下這樣的毒手?”

趙晏冷聲道:“留下物證,派人捉了錢灼問一問就知道了。”

隨後,他吩咐侍從幾句,策馬前行。

一行人走出叢林時,天已然黑了。

謝楓整理心情,安撫隨他一起進林找人的下人們,承諾明日會重賞,又令眾人好好休息,叮囑他們今日之事不得對外提及。

這些都是在安遠侯府工作多年的下人,自然知道什麽該說,什麽不該說。

簡單安排好這邊後,謝楓才在陛下一行人的陪同下,和妹妹一道回家。

夜色漸濃。

回去途中,謝靈梔不再和兄長一起騎馬,而是坐在鋪了軟墊的馬車裏。

此時的她簡單洗了臉,梳了頭,換上莊頭找來的幹凈衣裳,傷口也又重新包紮了一次,看上去不像在林子裏時那麽狼狽了。

謝靈梔思緒很亂,一時想著今日的驚馬,一時想著趙晏的事情。偶爾掀開車簾,目光不受控制飄到他身上。

對方察覺到了她的視線,沖她微微一笑。

謝靈梔莫名地慌亂,立刻放下了簾子。

趙晏不動聲色移開視線,心內有個結論:雖然梔梔那天拒絕了他,但她對他並不是真的毫無情意。

……

天晚了,安遠侯夫婦心中焦急。

“怎麽去城郊還不回來?”

梅若喬擔憂道:“不會是今晚要住在那裏吧?”

一直沈默的謝桉道:“要不,我去看看?”

“不用,等會兒我……”

話音未落,下人忽然來報:“侯爺,夫人,三公子和小姐回來了。還,還有客人。”

安遠侯夫婦疑心漸起,行至前院。

謝三公子正吩咐下人:“四輪車呢?把四輪車推過來。”

謝靈梔有些無奈地道:“不用,三哥,我能走。”

“怎麽回事?”梅若喬大驚,“是又崴了腳啦?”

“不是崴腳,謝小姐腿受了點傷。”回答她的不是謝家兄妹,而是一道有些清冷的聲音。

梅若喬倒還罷了,安遠侯聞言,頓時楞在原地:“陛,陛陛下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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